清末状元吴鲁

的三件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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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安县档案馆馆藏民国档案中有三件清末状元吴鲁的墨迹，这三件状元墨迹集书法艺术与人文历史于一体，是具有多重价值的珍贵实物档案。现根据馆藏地方文献资料及走访一些相关人士试作探究。

吴

鲁

其

人

吴鲁(1845～1912)，字肃堂，号且园，晚号老迟，又号白华庵主，晋江钱塘（今钱头）村人。同治十二年(1873)，吴鲁举拔萃科，入国子监，第二年授刑部七品京官。光绪十四年(1888)顺天乡试中举，十六年(1890)庚寅恩科殿试一甲第一名，夺魁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吴鲁是科举时代泉州乃至福建最后一个状元。

吴鲁历任陕西典试，安徽、云南督学，云南主考，吉林提学使，在教育方面多有主张和建树，是清末著名学臣。吴鲁也是一位秉性刚直的爱国诗人，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津京，吴鲁困处都城，满怀悲愤而作《百哀诗》，堪称庚子信史，有“警世之铎”之誉。吴鲁三四十岁时即“书法精绝，名噪都下”。庄为玑所著《晋江新志》载：“吴鲁嗜好中国传统文学，理鉴而辞雅，书法兼善颜、柳，备法、韵、意、态之上乘，遂以书法名世。”吴鲁书法以楷书见长，他遍临唐楷诸家，尤其对颜真卿楷书用功最勤、体会最深，其楷书及行楷有很明显的颜体笔意，结构端严，气势雄浑，风骨遒劲，这与其刚直忠厚的品格可谓相得益彰。吴鲁一生著述颇丰，除《百哀诗》外，还有《正气研斋汇稿》《正气研斋遗诗》《纸谈》等著作刊印行世。

馆

藏

吴

鲁

墨

迹

惠安县档案馆馆藏民国档案中的这三件吴鲁墨迹，其中一件是完整的一幅楹联，另两件均不完整，分别为半幅楹联、一幅条屏。

（一）完整的一幅楹联

雪聪宗仁兄雅正

残石临丞相李斯字

名山续子长司马文

肃堂吴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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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  析

这是一幅行楷楹联，用纸为橙色蜡笺，书写处缀以泥银手绘团龙图案，尺寸为35.5×162.5cm，有馆阁体匀圆丰润之风，落款后钤印两方，居上阴文“吴鲁印”，居下阳文“肃堂又号且园”，两方均是加贴宣纸，与橙色笺纸明显辨别开来。上联左下方加钤两方印章，居上阴文为“时还小舍”，居下阳文为“别字竹云”。下联左下方也加钤两方收藏章，居上阴文为“三襄后信”，居下阳文为“雪聪珍玩”。

上联所提“丞相李斯字”，指的是李斯小篆。秦朝丞相李斯奉秦始皇之命，为推行“书同文”的统一政策而创制小篆，小篆成为秦代官方书体，李斯被后人尊为“小篆之祖”。小篆后来被简便的隶书所取代，却以古雅的特点成为了纯粹的艺术创造品类。而联句中的“残石”指的是李斯篆书刻石残碑。李斯篆书笔法严谨，坚劲浑朴，比较著名的代表作有《泰山刻石》《峄山刻石》《琅琊台刻石》等，这些刻石原迹早已被毁坏不全，仅有拓本传世。李斯的篆书残碑拓本历来被书法家们奉为学篆入门的范本。

下联中“子长司马文”，指的是西汉伟大的史学家司马迁的文章。司马迁，字子长，从青年时期开始游历山川，所到之处考察风俗、采集传说，写下我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史记》，被视为中国古代“二十四史”之首，成就“史家之绝唱”。而联句中的“名山”，即名山事业。《史记·太史公自序》：“藏之名山，副在京师，俟后世圣人君子。”后来称著书立说为“名山事业”。

这幅楹联是吴鲁写给惠安吴氏宗亲好友吴雪聪的平常交流之作，反映的是传统文人临习书法、研读经史、著书立说的精神生活常态。

（二）半幅楹联

夜坐能使画理自深

弟吴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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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  析

这是一幅楹联的下联，行楷书体，联纸为深红色蜡笺，字分布在泥银手绘团龙图案上，笔力雄健，尺寸为39×164cm，落款后也是加贴宣纸钤印两方，上方阴文“吴鲁”，下方阳文“肃堂”。联纸下方也依次加钤阳文“三襄后信”、阴文“雪聪珍玩”两方收藏章。

此联全文为“春气遂为诗人所觉，夜坐能使画理自深”，大意是春天的气息最先被敏感的诗人所察觉到，深夜静坐冥思自然会参悟出深刻的绘画精髓。这对颇有诗意哲理的联句相传为嘉庆元年（1796）状元、翰林院修撰安庆人赵文楷所撰，在清代中后期的翰林院当中颇受推崇，除晋江吴鲁外，侯官林则徐、徽州胡师孝等翰林的书法作品中均有出现，足见此联内涵深刻以至在传统文人群体中产生了思想共鸣。

（三）一幅条屏

钺   先生閟穷巷   未得窥剞劂           

       绍周仁兄大人正   肃堂吴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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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  析

这是一组行书条屏中的最后一幅，用纸为粉色蜡笺，纸上四周缀以泥银手绘如意云纹，中间绘有双凤图，左上角与右下角靠近凤头处各绘一只蝙蝠，这两种动物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都象征着吉祥。此幅作品尺寸为34.5×168cm，落款后的钤印与完整的那幅楹联同款，居上阴文“吴鲁印”，居下阳文“肃堂又号且园”。由于粉色色浅，加盖印章清晰可辨，钤印处不再另外加贴宣纸。作品左下方钤有阴文“三襄后信”、阳文“雪聪珍玩”两方收藏章，而右下方为阴文“时还小舍”的收藏章。这里有一个细节，“仁兄”二字前有被浆糊之类覆盖住两个字——“绍周”。这是吴鲁此件书法作品的受赠人和最初收藏者。

此幅条屏所书写内容出自唐代文学家韩愈的一首五言古诗《送文畅师北游》，全诗三十二韵、六十四句。吴鲁此件作品为原诗的前十六句，估计是一组四条屏，原文如下：

昔在四门馆，晨有僧来谒。

自言本吴人，少小学城阙。 

已穷佛根源，粗识事輗軏。

挛拘屈吾真，戒辖思远发。 

荐绅秉笔徒，声誉耀前阀。

从求送行诗，屡造忍颠蹶。 

今成十馀卷，浩汗罗斧钺。

先生閟穷巷，未得窥剞劂。

唐贞元八年（792），韩愈登进士第，此榜贾稜第一名，泉州人欧阳詹第二名，韩愈第三名，因为该科人才济济，龙争虎斗，时人誉之登“龙虎榜”。元和初年，韩愈奉召回长安，官授权知国子博士，写下《送文畅师北游》一诗。吴鲁作品此部分叙述的是韩愈早年担任四门博士时与文畅和尚的交游情谊。后来，韩愈曾一度任史馆修撰，奉命修撰《顺宗实录》，职衔与吴鲁相似。从科举的视角来看，韩愈的科名与吴鲁属于同一等级，授官也一度相当。可以说，这是科举时代精英阶层的一种跨时空交流。

吴

鲁

与

惠

安

吴

氏

今惠安县东桥镇大吴村是唐末吴仁禄入闽肇惠启居故址，被视为闽南延陵吴氏的发祥地。

据民国二十三年（1934）《吴氏重修开闽始祖仁禄公封茔捐序》载：

“我吴为温陵望族，自唐大司徒仁禄公由河南光州固始县入闽，肇基惠之大吴乡。今虽代远年湮，支派分隶各邑，各祖其祖，世系莫稽，究以大吴为入闽之始也。……仁禄公乃入闽鼻祖，闽南吴姓皆系公之子孙。”

又据《陵海吴氏族谱·灵水家谱序》载：

“我吴为温陵著姓，唐乾宁四年始祖仁禄公由河南光州随威武军节度使王审知入闽，遂著籍焉温陵，我同姓皆祖仁禄公者，明其祖之所自出也。宋太平兴国六年，析晋江东乡置惠安县。今惠安大吴乡者，仁禄公肇基之地也。称惠邑仁禄公之后为大吴者，从俗称也。……宣统三年辛亥正月，学部候补丞参，前署吉林提学使翰林院修撰同宗鲁拜书。”

从上述两篇序言中可见，吴仁禄被视为吴氏开闽始祖在泉州及闽南地区具有一定的共识。另据《吴氏通谱·钱塘纪略》载，吴鲁先祖为吴箕畴，原籍浙江钱塘，明嘉靖年间入闽，肇基晋江钱塘，“因以祖籍名其乡，示不忘也”。钱塘吴氏在泉州为小支，而自吴仁禄所出者遍布泉州，乃温陵著姓望族。“延陵”本是吴氏族人共同的郡望，追根溯源，钱塘吴氏与温陵吴氏皆为延陵季子之后，同姓者为同宗，这在封建社会有利于凝聚力量、保护小族群。从吴氏相关谱牒中可以看出，这种认识早已在钱塘吴氏族内存在了。

光绪十六年（1890），吴鲁高中状元，二十五年（1899）亲临惠安大吴开闽始祖祠拜悬金字状元匾额，上款“清光绪恩科”，下款“吴鲁立”，并登上莲花山为宋旌表的吴仁禄九世孙吴德彰（乾隆《泉州府志》卷五十八“宋孝友”有传）举行隆重的祭拜活动，在吴德彰神像上方书写像赞，落款“裔孙鲁恭候”。吴鲁还到县城南郊古驿道西侧的小岭山东麓（螺阳镇盘龙村内）的吴仁禄墓祭祖，其亲笔手书“延陵吴”刻石，嵌于墓前竖旗杆的夹石之中。

从相关谱牒及吴鲁到惠的一些活动中，可见吴鲁对惠安大吴吴氏有着较深的宗谊情结。这种宗族之情加深了吴鲁与吴雪聪之间的情感。因此，吴鲁在给吴雪聪的墨迹中称之为“宗仁兄”就不难理解了。

吴雪聪是何许人也？其与吴鲁关系如何？

雪聪是表字，原名为吴鹤英，今惠安县山霞镇鹰园村前园人，村中族谱记载生于1873年，卒于1946年。前园吴氏系清代中后期自大吴吴氏迁出，双方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宗族之情。笔者从吴雪聪曾孙吴立腾（医生）、吴立聘（教师）两兄弟处得知，吴雪聪因学识深厚，为吴鲁所推崇而延请为家庭塾师，教授子辈们儒学经史，两人在书法文史方面也多有交流。笔者又致电请教厦门大学人类学教授、吴雪聪孙子吴绵吉先生，两位侄子的说法得到吴教授的认可，他补充道：“我祖父曾是个廪生，其所处时代科举已经衰落，后来并没有中举做官，有关记载甚少，他与吴鲁来往很密切，也曾留下不少状元公的墨迹，但后来几乎毁坏了。”

吴雪聪是清末民国活跃于晋江、惠安的一个知识分子，他与状元公吴鲁的交往，成为前园吴氏的一段佳话，也因此“雪聪珍玩”中有一批状元墨迹，可惜在历史的沧桑中损毁不堪。惠安县档案馆馆藏这三件吴鲁墨迹是民国档案中的遗存，有幸保留了下来，成为馆藏珍品。

以上三件墨迹是吴鲁书法风格与水平的一个缩影，富有艺术价值，兼以吴鲁的状元身份，惠安县档案馆视为珍品，严加保护。特别是完整的“残石”对联，品相完好，是珍贵的历史实物档案，充分体现了吴鲁行楷的秀整端庄、清丽典雅，是珍品中的极品，极大丰富了惠安县档案馆馆藏内涵。

参考书目：

1.何振良、陈金土主编:《吴鲁研究》,九州出版社,2013年9月；

2.庄为玑：《晋江新志》,泉州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1985年12月；

3.民国二十三年《吴氏重修开闽始祖仁禄公封茔捐序》；

4.惠安文献馆馆藏：《陵海吴氏族谱》；

5.惠安文献馆馆藏：《延陵吴氏通谱》。

来源 | 惠安档案

编辑 | 苏剑忠

责编 | 蔡小青

审核 | 林书达